我叫劉超,今年65歲,從事 #車房 這一行50年了,一直都在 #銅鑼灣 #加路連山道 的 #德記 工作。德記全名是「 #德記汽車修理廠 」,是我的師傅德叔在1968年開的;我則在1972年才拜師學藝,成為德記的一員。那年代,大部分家庭生活拮据,無法支付孩子的學費,加上我自知沒甚麼讀書天份,因此寧願輟學工作,練得一門手藝,自力更生。起初,長輩介紹我當電器維修學徒,但工作十分危險,後來我才轉投車房。
加入德記時,我15歲。車房有三人,包括師傅、師兄和我。戰前,師傅曾於 #福特汽車 當技工,受正規訓練,通曉很多有關修理汽車的理論。他絕少示範維修步驟,反而時常向我們灌輸理論。這種師傅在那個時代很罕見,大多數師傅會吩咐學徒從旁觀察,照辦煮碗。後來,我發現自己對維修汽車的認知匱乏,希望更新知識,於是開始在書海中找答案。那時的圖書館並沒有相關書籍,幸好師傅藏有大量英語維修書,內附圖解。我視這些書籍為珍寶!
起初學師的三、四年,我很迷惘。我會想:我是否整輩子都從事這行業?一來,維修工作艱苦,風險高,但月薪僅得幾百元。二來,車房技工會被小覷。當時車房沒有先進的升降台,我們經常要爬到車底維修,常常弄髒衣服。有次,我手捧維修器材乘巴士,有個乘客竟用手指指著我,大喊「你唔好行埋嚟!」。當刻我一言不發,心裡不禁想:我是否這麼討人厭?我又不是破壞社會,我是以自己的方式建設社會。你的車壞了,還不是要找我修理?若我把車修理好,你全家也開心。至今我仍堅守這信念!
70年代末,香港掀起 #移民潮 ,師傅、師兄皆移民加拿大,把車房交給我管理。後來,#機電工程署 擴展技術人才培訓計劃,我考上了一級車房技工。機電工程署亦安排我於李惠利工業學院上夜班,進修理論。上了學徒訓練班後,我突然開竅,能貫通零碎的維修知識,技術亦有所提升,有助管理車房。
車房社群的聚散
師傅說德記是加路連山道的首家車房;街口的 #丹麥餅店 、旁邊的 #嘉路車房 都是後來才進駐此街。學師年代,加路連、希雲一帶,大部分店舖從事手作業。#禮信大廈 內有木器店、沙發店及裝修店等,#希雲街 主要有玻璃店、雕刻店和噴油房。雖然現址租金不算便宜,70年代時,租金也高達五千至六千元,但師傅仍選擇在此開車房,主要因為加路連山道較寬闊,環繞 #南華會 ,加上機電工程署在附近,方便試車和驗車。另外,德記的客戶群多來自 #跑馬地 、銅鑼灣和南區,位置便利客人。而且,此街道附近有很多零件行,例如大坑有永利行、雅林行、利亨,我們會到那裡買螺絲和其他維修器材,亦會到禮信大廈裡的祥利五金買天拿水。
車房這一行,不同店舖各有專長,連繫緊密,互相依存。車房工作主要有幾類,包括維修機械、電器、車身、輪胎,以及噴油、燒焊等,並專門修理不同種類的汽車。德記和嘉路車房主要做機械維修工作、車輪校準,鄰近的恆基車行有限公司維修電單車及出售相關器材,如電單車輪胎和頭盔等。
德記開張至今多年,加路連山道變化不大,對面仍是機電工程署和渠務署,連石牆也保存下來;德記和相鄰的車房依舊紮根這裡,只是附近開了新餐廳。希雲街的改變則較多,昔日駐紮該處的車房均已結業。以前那裡有家俊華汽車,由兩父子打理,主要從事機械維修,後來業主加租,老闆惟有把車房搬至柴灣的工廠大廈;相鄰的世界汽車玻璃也因租金上漲而撤離。
經營車房之難
當了車房老闆多年,我曾遇過不少困難。起初當老闆時,最難適應的是,就算和其他客人多麼熟絡,每次修車也要收費。以前當員工時,若為客人汽車微調,如修理車燈、調校輪胎和車輪等,不介意他們下次才付款。但當老闆後才知道,每次都收費是為了保障車房。
另一困難是科技日新月異;若我跟不上變化,則必然會被淘汰。學師時代,大多數汽車均使用白金點火系統;因白金表面容易燒毀或磨蝕,故車主經常光顧德記,帶動車房生意。後來汽車冷氣普及化,德記也開始維修冷氣,技術不算太複雜,我們也能跟得上。但之後汽車安全系統不斷更新,包括煞車功能、汽車制動防滑裝置等,我們開始遭遇困難。因為不懂得如何操作維修高階系統,我們經常要向其他大型車廠查問修理知識,亦要投資40多萬來購置新的維修系統;不幸的是,新的器材亦會過時。有時遇到這類阻滯,我們惟有把複雜工序外判給大型車廠。縱然我們盡量提升德記裝備,如全電腦化測試汽車電子、油缸功能,但仍未有足夠技術維修電動車,只能見步行步。
我們聘請人手亦有點困難。雖然現在有些職業先修學校提供維修汽車課程,為學徒紮穩理論基礎,但很多家長不願子女到車房工作。有時,也會遇上志不在此的年輕人,當學徒不過數月,就動輒辭職。即使對車房工作感興趣,我們也要再三考慮是否要聘請他們,最低工資、勞工保障等,難免增加營運的負擔。
近年最大的困難必定是疫情。坦白說,#沙士 的影響也未及第五波疫情嚴重,至少沙士時我未曾停工。但在第五波疫情下,香港人多留在家,減少駕車,故汽車亦較少損壞,生意受挫。另外,我知道大財團正在收購加路連希雲一帶的五幢舊樓(禮信大廈、禮希大廈、禮雲大樓、禮加大樓及加路連大樓),計劃重建成商場及商廈;購入八成業權後,則可一併將加路連山道的車房強行拍賣。可我不會想這麼多。我們從事 #車房 的,常會遇到難關,總會迎刃而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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